夜已深,月色如霜。
宋归鸿独自倚在月映楼的朱栏之上,面前酒盏未饮,指间却夹着一枚黑羽小箭,箭羽细长锋锐,正是飞鸢门惯用的联络之物。
“你还真敢来。”
我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,带着几分故意的随意与挑衅。
宋归鸿不回头,缓缓将那枚羽箭放下:“你也是东都这一局的棋子,景曜,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。”
我走上前,与他并肩而立,手里同样拿着一盏酒,却并不饮,只轻声道:“我是棋,但不是他们手里的棋。”
他淡淡扫我一眼:“你来找我,不是为了喝酒。”
我点头,话锋一转:“你知道寒渊昨夜已出手。”
“你以为我们飞鸢门不知道?”他冷笑一声,“你们浮影斋前后出现了三波寒渊杀手,你真当我是聋的?”
“既然知道,那你更应该明白——他们是在逼我死。而我,若不还手,就真是死了。”我平静地说。
他看着我,眸光微沉:“所以你要挑起一场大战,把寒渊和我们拖进泥潭?”
我一笑,抬手举杯:“不,是你们自己要打。寒渊的人最近动得太多了,东都不少小街巷都出了命案。你们飞鸢门的眼线,难道没有一个被拔掉的?”
他沉默片刻,终究未再狡辩。
我放低声音:“我可以提供一个目标。寒渊即将在湖衅一带秘密集结兵力,名为执行密函追查令,实则是想将你们的线人一网打尽。”
宋归鸿眯起眼:“你凭什么知道?”
我淡淡一笑,从袖中掏出一件小物——一截飞鸢门独有的骨羽钉,血迹未干,刻纹微隐。
“这是从寒渊手中搜出的。”我将骨羽钉递给他,“他们准备的不只是寒渊之刃,还有你们的‘信物’。若你继续坐视不理,接下来飞鸢门的死,就不只是几个外围弟子。”
宋归鸿盯着那骨羽钉良久,终于开口:“你想要我们做什么?”
我语气平静,却字字如锋:“我只要你在湖衅现身,名义上是查探密函真假,暗中……你的人能引飞鸢门信众误会,是寒渊设下了针对你们的陷阱。”
他沉声问:“你不怕引火烧身?”
我微笑:“局势本就乱,我不过是点了一把火,至于烧到谁身上……那就看谁躲避不过。”
宋归鸿沉思许久,终于缓缓点头。
“我答应你。”
我轻轻一拱手:“那就,湖衅见。”
飞鸢门,东都分堂,密室灯火幽明。
朱漆屏风隔出一道暗影,火盆中松脂爆响,映得众人面色明灭难辨。
堂中十余人依位而坐,最上首空着——那是先主遗位,至今尚无人敢觊觎。
左首为主战之贾先生,身着玄衣,目光如鹰,右首则为主和之王先生,一袭青衫,面色温和,却藏锋于袖。
宋归鸿坐于次位,神情从容,眉眼带笑,手执一盏温茶,未饮,似是在等一场好戏。
贾先生冷声开口:“秦淮既死,东都诸势未稳,寒渊蠢蠢欲动,我飞鸢门若不趁此局立威,岂非白白错失良机?”
王先生拈须轻叹:“东都之局已乱,朝廷亦派夜巡司入局,此时强出头,只会招致多方猜忌。主位未定,尚需谨慎。”
贾先生一拍案几,语锋如刃:“你所谓谨慎,不过是怯战罢了。寒渊昨夜密刺景曜未成,反被斩三人,若是我门中弟子丢这脸面,早已提头谢罪。”
王先生不动声色:“但夜巡司未表态,我们为何要率先插手?东都并非无人之境,若被人借刀,我们才是被削之锋。”
贾先生冷哼:“你是怕,是不敢。”
二人言辞交锋,气氛渐紧。
宋归鸿这才缓缓放下茶盏,轻笑一声:
“二位先生所言皆有理,只是我有一点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贾王二人俱是一顿,转头看他。贾先生微微点头:“你说。”
宋归鸿目光微动,语气却极温:
“秦淮一死,搅月楼残部势必转入蛰伏,景曜一人独立局中,夜巡司暗中观察,寒渊又有所动作……此乃千载良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