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徐知竞的母亲甚至没有停掉那张卡。
——为什么?为什么?
夏理的躯壳浮在柔软的被褥间,灵魂却焦躁地围着房间一刻不停地打转。
他像是被困在了一只气球里,氧气就要消耗殆尽,持续收缩的空间挤压出不断加剧的惶恐。
夏理亟待有人来戳破这只可怕的气球,救他从未知的不安中解脱。
——
几天后,徐知竞的母亲打来电话。
困住夏理的气球随着对方温和的语调一瞬破裂,带来劫后余生的喜悦,与一种伴生而来的畏怯。
他好像猜到对方会说什么,难得揣摩出上位者的思绪。
“夏理,有空和阿姨见一面吗?”
徐母约夏理吃晚餐。
不在纽约,亦不在普罗维登斯。
而是夏理出生并长大的江城。
司机沿着熟悉的街道一路向湖区行驶,曾经的大院早已改建,淹没在青黄的林叶之间。
游人挤满步道,沿岸的餐厅前川流不止。
汽车缓慢地行进,末了转入一条坡道,驶向了和记忆中相似的,隔绝了喧嚣的隐秘庭院。
徐母请了金沙厅的师傅来准备今夜的餐点,又提前让厨房做了夏理喜欢的桂花酥酪。
枝形吊灯折出层叠的绚丽灯光,餐盘亮得像面镜子,映着灯火,晃得夏理像是下一秒就要昏厥。
“上次回来什么时候了?”徐母笑得温柔,仿佛只是寻常地闲话家常。
佣人来上菜,瓷白的小碗里盛着布丁似的甜点,缀以黏稠的桂花糖浆,轻轻颤动着搁到了那张让夏理感到晕眩的碟子上。
“阿姨特地叫厨房准备的,先吃点垫垫肚子。”
徐母还在看他,一双眼睛笑得宽和,再往里瞧却幽深得难以探知。
夏理摸不准这顿饭的用意。
在来到这里之前,他甚至认为对方拿他泄愤都情有可原。
“四年没回来了吧?”
“……嗯。”
夏理挖了一小勺酥酪,才刚举到嘴边便又随着徐母的提问放下了。
“我没有回过国。”
夏理当然记得四年前在决定离开时与对方的谈话。
他向来是个乖小孩,何况徐母自童年起就对他爱护有加。
夏理握着勺柄没有松,不知怎么,手却沉甸甸地再抬不起来。
分明还是冬天,自穹顶悬落的吊灯倒热得仿佛夏日的太阳。
夏理呼吸不匀,闷得一次又一次往回深深吸气。
他宁可徐知竞的母亲直截了当地兴师问罪,也不想见对方用像小时候一样的语气,哄人似的推进这场谈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