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言方落,怀钰才觉饥肠辘辘,轻轻推开宋辑宁臂膀,下榻方触地便觉虚浮,强撑着独自走至圆桌旁坐着,“好几日了,你还是回兰台歇息罢,我想独自用膳。”
言下之意,他扰着她了。
阿钰这可是在关心他?
宋辑宁顿觉心绪大好,故意轻“诺”一声,便朝殿外而去。
暗忖他是该给她留些独处之时,若终日萦绕她左右,她许会更加厌烦他。
怀钰觉着他莫名其妙,心绪便似那三春天气,方才阴云密布,转瞬霁月光风。
用膳时,红竹眉间蕴喜,心情姣好的从殿外小跑入内,看向怀钰时抿唇窃笑。
怀钰朝殿内其余宫人道:“皆出去候着罢。”
怀钰挑眉问道:“怎的了这是?何事展颜至此?”
“近日颇有异闻,主子可知奴婢听闻宫道上那些宫人谈论了何事?”红竹近前,俯身低声,“皇后娘娘,罚刘修容批颊之刑。”
她虽栖身市井巷陌,却常常听闻皇后贤德昭彰,六宫皆颂其宽仁待下,如今看来传言未可尽信,皇后或并非如此。
怀钰细嚼慢咽,箸尖轻点碟沿,淡笑,“可探得具体因何事?”虽已揣度出大概,仍要印证虚实。
红竹执起金匙为怀钰添羹,抿唇摇首,“暂未明。”
怀钰不再言,继续用膳,同她所想叠合,此事既已传出长乐宫,若不出所料,傅霓旌必会去求见宋辑宁泣诉。
待膳后沐浴洗梳一番,怀钰嘴角不自觉勾了勾弧度,暗忖傅霓旌最好是去宋辑宁面前泣诉,朝野人尽皆知才好。
愈是浊浪滔天,哥哥愈能暗度陈仓,宋安愈可趁押送之隙寻得法子脱身逃离。
怀钰拉上红竹,“走,随我去立政殿。”
恐逢傅霓旌,怀钰绕行从西偏殿而进,立政殿现下已无人相阻她,红竹留于殿外等候,怀钰屏息蹑手蹑脚地进去,朝后殿而去,若是傅霓旌来此,邹荣定会拦下傅霓旌的。
傅霓旌可千万,一定要见着宋辑宁。
世家女入宫为妃,多是因着天子制衡利弊,情愫于因此入宫为妃之人而言实属多余,大多是为家族权势稳固。
权柄在握方可坐稳中宫之位,来日乃至太后之位。
方踏入后殿,宋辑宁不知从何处出来,展臂将怀钰揽入怀中,怀钰兴许是略有习惯,未有再惊呼出声,侧首轻斥:“你松开我。”
宋辑宁将她转过身,直视她狐疑道:“来便来了,怎的这样鬼祟行藏的?不从前殿进,反从偏殿进。”
怀钰心下惴惴,强做镇定,她是鲁莽了,毕竟以她平日行事之风,无事绝不会来此,仓促间竟想不出要他帮她做事的由头来,他不生疑反倒蹊跷,话锋一转:“你那,伤口如何了?”
宋辑宁欺身近前,薄唇几乎触及她垂珠玉珰,笑道:“伤口究竟如何,朕倒真是说不清道不明,阿钰可要自己查看一番?便可知晓了。”
见他又没个正行,怀钰抬手推拒,岂料反被宋辑宁擒住皓腕,怀钰瞥见他手背斑斑点点的红疹,心头猛然揪紧,“你的手背怎的了?怎的起了这么些红疹?”只有从前军中瘟疫横行时,她才见过这么些红疹,当即攥住他手背细看。
宋辑宁抽回手藏于袖下,漫不经心道:“无碍,不过药石相激之症,过些时日自当消散。”
怀钰心中不免浮起疑云,同他相处数载,她从未听闻他对何药有忌服之症。
邹荣复趋殿内,躬身禀道:“陛下,皇后娘娘还在外面求见。”对怀钰逾矩擅入已是习以为常。
怀钰愕然,暗惊她居然来迟一步,若是身子没有抱恙便好了,她能去长乐宫瞧见那场好戏,多作多言,加深傅霓旌对刘姝甯的猜忌。
怀钰倏尔忆起,从前虽也时常因旧伤疼痛难受至昏厥,但如现下这般严重还未有过,心下暗生疑窦。
只觉不胜其扰,宋辑宁低喝道:“让她回去,毋复再来。”
邹荣只好再度踏出殿门周旋,傅霓旌已在外求见约莫一个时辰。
怀钰看向他,意味深长道:“你为何不愿听听,皇后想要陈情些何事?难不成,你也要搬出那‘后宫不得干政’的腐儒之论?”字字句句皆如利锥刺专往宋辑宁的心口戳。
宋辑宁倏然将她锢入怀中,“阿钰,朕从未有此想法,你随意谈论,朕可有何时说过任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