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淑妃弄错了,还是宫房里人办事不利?
不对,那些老油子怎会犯此低级错误,定是淑妃授意。罗氏不意王璇学得如此机警,可见环境的确能改变人。
可她转念一想,淑妃虽没接曦儿进宫,也没说不许呀,让王曦跟她身边不就行了。
这般严防死守,可见淑妃也觉得曦儿是个威胁,曦儿得宠的机会更大了。
顾平章淡淡道:“我劝你别犯糊涂,宫禁森严,出入都是要核对人数的。”
更大的可能,是王曦直接被拦在外头,灰溜溜地回去,那可比留家养病难堪多了。
罗氏咬牙,确信王璇遗传到顾家人的奸猾,可怜她苦命的曦儿,摊上这样一群豺狼虎豹,几时才能觅个归处。
顾平章打量她那身俗丽衣着,好意提醒,“命妇朝圣有相应的规制,我建议你换身衣裳。”
华丽与否还在其次,最要紧端庄大方——越是高门华第,越推崇雅致,暴发户做派只会给自身蒙羞。
又贴心推荐了个范氏常去的铺子,报上顾家名号,那裁缝可帮忙赶赶工。
罗氏暗道这人还有点良心,待要致谢,顾翰林眼睛一翻,“记你家的账。”
他可不是冤大头,什么都大包大揽。
罗氏气结。
衣裳毕竟是做好了,罗氏心眼多,给王曦也订了两身,这次去不成,兴许还有下回呢!她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,总能劝得娘娘松口的。
范氏其实不讨厌王曦,那孩子寡言罕语了些,倒还算得懂事,可有这么个娘天天在耳边鼓动,好人也得被她逼疯。
罗氏进宫那天,范氏原本想将曦姐儿接来,怕她一人庄子上难熬,可王曦回话自己刚买了套女四书集注,正在努力记诵,范氏也只得罢了,差人将饭食送去。
默默喟叹,王曦这性子,大概是天底下婆婆最喜欢的,不会缠着相公,不会给家里添乱,一味沉静自持。
不过,她还是欢喜王璇那样活活泼泼的脾气,多招人爱呀。
罗氏穿上刚制好的新衣,又忍着肉痛请人来梳了个头——京城的梳头娘子竟敢收她十两!在家乡,三两银子就足够梳出各种样式了。
关键还没好看到哪儿去。
罗氏把脸绷得油光水滑,生怕跌了司业夫人的气势,可到底心虚气短,在宫门口差点跌了一跤,内侍们自然不敢取笑,可不知怎的一个个眉眼弯弯,叫罗氏瞧着愈发憋屈。
到御花园,青雁快步过来相迎。虽与后母不睦,王璇也不想她在宫中迷路,这里四通八达,眼错不见还真可能走丢的。
她花了两三个月才渐渐熟习。
罗氏此行将青雁身契带来,特特从袖口露出一角,暗示她仍有本领拿捏家婢。
青雁失笑,“您还留着这张废纸呢?李公公早为我脱籍了。”
罗氏脸色雪白,如此说来,岂非她已失去跟王璇谈条件的价码?
青雁假装没瞧见她变色,依旧欣欣然领着她往前。
穿过一片清幽竹林,便抵达巍峨宫室。罗氏自进京也算见过不少世面,仍为之震了震。越是大贵之家,越注重修养内涵,所谓居移气养移体,外表瞧着不显,里头一件古董、一件珍玩都所值不菲。
罗氏没敢往博古架上靠,哪怕打碎个碗碟也够她倾家荡产的。此时此刻,即便她身处的是座金屋,也不会比此刻更惊诧。
王璇仍没出来。
侍女们鱼贯进出,有捧着铜盘的,有拿着手巾把子的,还有各种香药胰子,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。
脚步分外轻飘,落针可闻,显是怕惊扰了淑妃。
藤黄解释,“酷暑天气,娘娘午后倦怠乏力,惯例要小憩一番。”
什么时候醒却不定,故此得早早将匀面的东西准备好,方便照应。
罗氏如坐针毡,这个穿银红比甲的丫头更叫她自惭形秽,青雁好歹是看熟的了,这位却一见便知打小养在宫中,那股自然而然的轻慢之气——她一个地方官太太,在人家眼里可不就像乡下人!
庆幸没带王曦过来,这般的客套与礼遇,无疑是更深层的羞辱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