显然,这件披风比她的那件好太多了,她已做好不再回来的打算,那她只要这么件披风,也不算大过吧。
香英道,“世子妃,今日气候暖和,怕是用不上。”
裴玄章见她眼里露出了遗憾,于是接口道,“带着吧,以防不时之需。”
说着两人便拜别众人,动身前往青源。
从龙之功的诱惑着实不小,一旦雍王做了皇帝,他从前的旧账一笔勾销,日后更能扶摇直上,瞧瞧镇国公府前二十几年的辉煌,就知道将全部身家性命押上,获得的回报会有多么丰厚。
可是如今在位的皇帝却是位马上天子,太子监国十几年,与今上当年起兵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。即便雍王已经胜券在握,但他还是心存疑虑。
雍王却不满他这畏畏缩缩的胆量,轻笑一声:“我闻当年河东士族以裴氏为首,可惜有些人却不大识趣,免不了身首异处的下场。”
倘若他脚踏两只船……下场或许还不如裴玄章。
“良禽择木而栖,裴氏不知天高地厚,岂能晓得王爷的本事。”
杜思言望见西沉的金乌,太阳将城墙照得暖融融,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辉,他的手掌却微微出汗,心跳得一阵强似一阵,几乎要跃出胸膛。
杜思言压下心底的惊悸,低声应是,不再有迟疑:“弓箭手早已埋伏各处,单等王爷一声令下,想来不会有差池。”
他从来都是守城的人,今日却要放异族入城倒逼君父,万一不成,等待他的便是割鼻斩耳、炸骨成灰,可一旦功成,今夜之后,天下便要易主了。
第八十章
七月十三,天子驾幸大同府,大宴群臣,闻裴玄章丧于流放中途,其弟亦身死,特命遥赐镇国公两千金,用以置办两子丧仪。
人死债消,裴玄章生前之罪并无定论,镇国公夫妇老年连丧两子,裴氏主支绝嗣,即便是君王薄情,也不免优容些许,虽然御宴盛大,至后半程时天子却有些兴致缺缺,气氛渐渐沉闷。
文臣大多希望皇帝过足了这戎马驰骋的瘾头就折返回京,不要劳民伤财,但天下承平日久,武将们建功立业、博取爵位的机会少之又少,以雍王陈王为首的宗室勋贵更希望乘胜追击,能彻底消灭这些外族才好。
雍王身着朱红常服,他腰腹宽大,胡须浓密,更显男子魁梧英气,谈笑间颇有皇帝当年的风采,只是他今日饮多了酒,说话间难免醉醺醺,挥退软绵绵的舞姬,上场为天子舞剑助兴,惹得许多支持东宫一脉的臣子不喜。
太子不在此处,雍王代行职责无可厚非,然而今日他言语间却比往日跋扈更甚,似乎胸有成竹……仿佛陛下私下答应改立东宫了一般。
“今夜欢畅,又无大哥在此,阿爹怎么不多饮两杯?”
此言一出,侍奉在侧的张贵妃面色便有些难看,雍王今夜醉得有些过于放肆,然而她无子嗣,这些醉话也不是她能计较的,只能缄默,偷觑天子面色。
皇帝恍若未闻,似听不出这话外之意。
崔俨接过雍王的酒,叫人试了毒才敢捧到皇帝身前,这条繁琐的规矩是从陈王行刺后才添上,可陈王坐在席间,却似无所察觉,笑嘻嘻地与臣子说话,为他的哥哥喝彩。
“二郎,你今夜喝得太醉,先下去罢。”
谢怀珠是迟了一步被凌雁给叫过去的,听说他们父子俩又起了争执。
谢怀珠擦完脸,又将巾帕丢了回去,倒头埋进枕头里,瓮声瓮气道,“你先出去吧,我再躺会。”
谢怀珠不觉得自己有那个分量,况且劝架她也不在行,于是咬牙思忖起应对法子来。
裴玄章提笔写了几个字,倏尔抬起头来,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睃了一圈,这才道,“昨日父亲得知我近来查的此案,也嘱我不准再往下细查,连他一个局外人都已知晓此事,幕后之人难道会放任不管吗?”
不过一刻多钟,马车便在国公府前停了下来,两人在奴仆的引路下,穿过回廊,直入后宅的庭院里。
宋心钰啧了一声,“怪不得落了单,方才与你同行的小娘子呢?”
明雪点头。
“可不是嘛,嫉妒你娶了这么聪明能干的我呀……”谎话说久了,连酒后都能做到滴水不漏,谢怀珠说着说着,又暗自傻笑起来,连她都有点佩服自己了。
说着,三人便不再开口,各自低头做自己的事。
她挪开眼,嗫嚅道,“我是见你还未回房,心想提醒你一下,夜深了,你还是早些就寝吧……”
她心头咯噔一下,心虚地舔了舔唇,命自己冷静下来。
她也只是牢记秦老夫人的嘱托,这才提了一句,并非想左右他什么。但他很显然,并不愿多提。
谢怀珠敛下眉,朝她施礼道,“我随时扫榻以待。”
仿佛是命定一般,其他人在他眼里都黯然失色。
“好了,妤娘,你说得不无道理,不过君拂性子刚直不会转圜,你还是多劝劝,路走窄了,于大家都没有好处。”秦老夫人的话悠悠响起。
容妈妈见她端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,心下已有了几分猜测,“你就是这样勾引世子的?”
不是襄城公主又是谁?